“聚会是家人凑一起，跟我开什么车没关系吧？” 陈峰攥着后备箱的苹果箱，看着堂兄陈浩皱起的眉。

豪华酒店门口，他的二手桑塔纳车身掉漆，尾灯还裂着缝，与周围的好车格格不入。陈浩说这车停门口掉价，让他开去远些的停车场，连他带的苹果都嫌拿不出手。

陈峰没争辩，把苹果搬回车上，发动车子离开。他掏出手机按了关机键，导航到附近的农家乐，一住就是 8 天。

白天钓鱼、写东西，晚上喝老板娘炖的鸡汤，日子过得踏实。

第八天早上，陈峰洗漱完打开手机，屏幕瞬间跳出十几个未接来电，大多是陈浩的，还有几个家族亲戚的号码。

看着满屏的未接来电，陈峰指尖顿在屏幕上 —— 这些人突然找他，是后悔了，还是有别的事？

陈峰的二手桑塔纳停在豪华酒店门口，车身掉了块漆，挡风玻璃上还贴着去年的年检标，雨刮器上缠着半片枯树叶。

他拉开车门，羽绒服领口沾了点灰，是早上帮邻居搬化肥时蹭的，袖口还磨起了毛边。

酒店门口的旋转门旁，堂兄陈浩正跟几个人抽烟，穿的西装熨得笔挺，皮鞋亮得能照见门口的石狮子。

“哟，陈峰，你这车是从废品站淘的吧？” 陈浩把烟蒂扔在地上，用皮鞋尖碾了碾，烟灰散在大理石台阶上。

旁边的表弟李伟凑过来，指着桑塔纳的尾灯，“哥，你这灯都裂了，下雨天漏水吧？开路上不怕被交警拦？”

周围几个人都笑，声音不大，却像小石子砸在陈峰耳朵里。

陈峰没接话，绕到后备箱，打开时发出 “咔嗒” 一声响，里面放着两箱老家产的苹果，纸箱子被压得有点变形，印着 “自家种植” 的字样。

“你这东西也别往里面带了。” 陈浩上前一步拦住他，手指戳了戳纸箱子，“里面都是长辈，还有王总那样的大人物，拿这个丢面子。”

李伟跟着点头，晃了晃手里的进口红酒礼盒，“就是，堂哥准备的这个，你这苹果拿进去，人家都不好意思收，显得我们家小气。”

陈峰停住手，看着陈浩的西装袖口，绣着个小 logo，去年聚会时陈浩还说这牌子太贵，舍不得买。

“主要是你这车，停门口太掉价。” 陈浩往酒店大堂指了指，玻璃门里站着穿制服的门童，“经理刚才还问我，是不是来送货的，你赶紧把车开去对面停车场，别在这碍眼。”

“对面停车场要走十分钟，苹果拎着沉。” 陈峰开口，声音很平，像在说天气。

“走几步怎么了？” 李伟抢话，胳膊搭在陈浩肩膀上，“我们都是开车来的，我这本田，堂哥这奔驰，哪个不比你这车好？就你特殊？”

陈峰看了眼李伟的车，白色本田，去年刚买的，听说首付是跟陈浩借的，至今没还。

“聚会是家里人凑一起吃饭，跟车没关系吧？” 陈峰把苹果箱放在地上，箱子底沾了点泥。

“怎么没关系？” 陈浩提高声音，引来门口几个人回头，“家族聚会要的是脸面，你开这破车来，别人还以为我们家没人混得好，王总看了也不待见。”

旁边的堂姐劝，“算了，都是兄弟，让他停远点开进去吧，别在门口吵。”

“不行。” 陈浩摆手，脖子上的金链子晃了晃，“今天我组织的聚会，不能让他坏了规矩，丢了咱们家的脸。”

陈峰弯腰，把苹果箱重新搬回后备箱，关上门时又 “咔嗒” 响了一声。

他摸出钥匙，在手里转了圈，金属钥匙链上挂着个旧平安符，是妈去年求的。

“这聚会我就不参加了。” 陈峰说。

陈浩愣了下，烟都忘了抽，“你说什么？长辈还在里面等着呢，你不来像话吗？”

“没意思。” 陈峰拉开车门，坐进去，发动机启动的声音有点大，像老黄牛喘气。

桑塔纳慢慢驶离酒店门口，后视镜里，陈浩和李伟还站在原地，脸色跟酒店的大理石台阶一样白。

陈峰掏出手机，按了关机键，屏幕黑下去，上面还沾着点苹果箱的纸渣。

他把手机扔在副驾驶座上，旁边放着本翻旧的《网络安全导论》，封皮折了角。

车子拐上主干道，路边的路灯亮起来，照在车窗上，映出他平静的脸。

他没回家，而是往郊区的方向开，导航里搜出个 “老王家农家乐”，评价说菜量足，老板实在。

桑塔纳驶离市区，路上的车越来越少，路灯也变得稀疏，最后只剩车灯照亮前面的路。

两边的田里种着小麦，绿油油的，风从车窗缝里钻进来，带着泥土和麦苗的味，比酒店门口的香水味舒服。

四十分钟后，车子停在农家乐门口，院子里拴着只大黄狗，见了人也不叫，只是摇尾巴，尾巴尖沾了点泥。

老板娘从屋里出来，系着花围裙，手里拿着块抹布，正在擦桌子，“吃饭还是住宿？”

“吃饭，再住一晚。” 陈峰拉开车门，脚踩在泥地上，软软的，沾了点土。

“屋里有热乎的，刚炖好的鸡汤，还有炒青菜，都是自己种的。” 老板娘往屋里引，“你先坐，我给你盛一碗，筷子在桌上，自己拿。”

陈峰坐在靠墙的桌子旁，桌上铺着塑料布，有点起球，边缘还沾着点饭粒。

窗外能看见菜地，种着青菜和萝卜，叶子上还挂着水珠，是傍晚浇的水。

老板娘端来鸡汤，碗是粗瓷的，冒着热气，飘着点葱花，油花浮在上面，看着就香。

陈峰喝了一口，鲜得很，是家里的味道，比酒店里的山珍海味顺口。

大黄狗趴在门口，看着他，尾巴偶尔扫一下地面，把尘土扫起来一点。

他掏出烟，是十块钱一包的，抽出一根点燃，烟雾慢慢散开，飘到窗外。

这一晚，没人提车，没人比面子，只有鸡汤的香和窗外的虫叫声，安静得让人踏实。

第二天早上，陈峰被鸡叫声吵醒，天刚蒙蒙亮，窗外的树枝上落着几只麻雀。

他起来洗漱，水龙头的水有点凉，却很清，溅在脸上很舒服。

老板娘端来馒头和咸菜，馒头是刚蒸的，热乎得烫手，咸菜是自家腌的，脆生生的。

“今天要去地里看看不？” 老板娘收拾着桌子，手里拿着个笤帚，“青菜能摘了，萝卜也能拔，你要是要，带点回去，不要钱。”

陈峰点头，“好啊，正好我也活动活动。”

他跟着老板娘去菜地，踩着田埂，鞋子沾了点泥，裤脚也蹭上了草叶。

阳光照在菜叶子上，亮闪闪的，水珠在上面滚来滚去。

他摘了把青菜，叶子上的水珠滴在手上，凉丝丝的，比在办公室吹空调舒服。

这一刻，他觉得比在酒店里舒服多了。

没有嘲笑，没有攀比，只有踏实的日子，和看得见摸得着的庄稼。

吃过午饭，陈峰准备多住几天，跟老板娘说了，老板娘把西厢房收拾出来，里面有张旧书桌，正好能放电脑。

他跟老板娘结了当天的账，老板娘还多塞了把萝卜，用塑料袋装着，“刚拔的，甜得很，生吃就行。”

桑塔纳还停在院子里，大黄狗偶尔会趴在车底下乘凉，尾巴扫着车轮子。

陈峰没开回市区，手机也没开，就想在这待几天，安安静静写报告。

每天天刚亮，陈峰就搬个小马扎坐在塘边钓鱼，鱼竿是老板娘儿子淘汰的，线有点旧，鱼钩还是他自己磨的。

钓上来的鱼不大，多是鲫鱼，最大的也就半巴掌长，他就交给老板娘，中午加个菜，炖鱼汤喝。

上午十点，太阳晒到窗台，他就打开笔记本电脑，屏幕亮起来，上面是核心系统安全架构评估报告的初稿，字体调得有点大，怕伤眼睛。

手指在键盘上敲，偶尔停下来，端起桌上的搪瓷杯喝口茶，茶是老板娘给的粗茶，泡得很浓，喝着有点苦，却解乏。

下午三点，太阳没那么毒了，他会在院子里转两圈，看看老板娘种的辣椒，红的绿的挂在枝上，叶子上爬着只瓢虫，一动不动，像个小灯笼。

第八天早上，陈峰钓上条半斤重的草鱼，鳞片闪着光，老板娘看见了，笑着说 “晚上炖鱼汤，多加豆腐，鲜得很”。

他坐在电脑前，把最后一段评估内容敲完，光标停在报告末尾的签名处，屏幕右下角的时间显示上午十一点零三分。

手指在键盘上敲出三个字母：S.C.F.，后面括号里备注 Shadow Cyber Fortress，字体加粗，看得清楚。

保存文件时，他看了眼窗外，阳光正好照在键盘上，字母反光，有点晃眼。

他合上电脑，把手机从抽屉里拿出来，按了开机键，屏幕亮了，跳出十几个未接来电，有陈浩的，有李伟的，还有几个陌生号码，备注是 “家族群”。

与此同时，市区的豪华酒店包间里，陈浩正拿着项目计划书，站在王兴邦面前，额头上有点汗，用纸巾擦了擦。

王兴邦靠在沙发上，手里捏着个和田玉把件，慢悠悠转着，手指上戴着个金戒指，闪着光。

“大型智慧城市安防系统，想法不错，框架也还行。” 王兴邦开口，声音有点哑，像是没睡醒，“但核心系统安全架构报告，怎么没首席安全审计顾问的签名？”

陈浩愣了下，赶紧递上报告，手指有点抖，“王总，这报告是我们技术部做的，反复查过，没问题，您放心。”

王兴邦翻了两页，手指在纸上划了划，把报告扔在桌上，发出 “啪” 的一声响，“你们技术部？知道 S.C.F. 吗？”

李伟凑过来，小声问，“S.C.F. 是谁？很有名吗？我们技术部没听过啊。”

王兴邦笑了，指了指报告上的安全标准，“网络安全界的传奇，影子堡垒，业内都叫他‘安全闸’，他签名的审计报告，是政府和金融项目招标的硬门槛，没有这个，项目连报名资格都没有，你说有名没名？”

陈浩额头冒了汗，从包里掏出烟，给王兴邦递了一根，手有点抖，“王总，我们这就联系他，肯定能拿到签名，您给我们点时间。”

王兴邦接过烟，没点燃，夹在手指间，“不止签名，还要动态认证密钥，少一样都不行。拿到这两样，我给你们的投资额加倍，要是拿不到，这项目就别谈了。”

陈浩眼睛亮了，像看见救星，“真的？王总，您放心，我一定拿到，三天，就三天！”

王兴邦站起身，整理了下西装下摆，“给你们三天时间，三天后我要在办公室看到东西，不然就别怪我不讲情面。”

陈浩送王兴邦到门口，看着他的黑色轿车开远，尾气飘在空气中，赶紧掏出手机，又给陈峰打了个电话，听筒里传来机械的女声：“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陈峰在农家乐吃了晚饭，鱼汤炖得奶白，放了点豆腐，还有早上摘的青菜，炒得绿油油的。

老板娘坐在对面，剥着花生，花生壳堆在桌上，“小伙子，你这手机一关就是八天，家里人该着急了，昨天还有人打电话到我这，问有没有你这个人。”

陈峰喝了口汤，鲜得很，“着急的不是家里人，是想求我办事的人，不想被打扰。”

老板娘哦了一声，没再问，把剥好的花生推到他面前，“吃点，解腻，自己家种的，没打药。”

陈峰拿起一颗花生，放进嘴里，脆生生的，有点甜，比城里买的好吃。

他掏出手机，翻到陈浩的号码，编辑了条短信：报告已完成，签名在附件，认证密钥明天发你。没多写一个字，点击发送。

发送成功的提示跳出来，他把手机又放进抽屉，没再看，继续喝鱼汤。

陈浩回到包间，把王兴邦的要求跟团队说了，声音有点急，“都赶紧想办法，必须找到 S.C.F.，拿到签名和密钥，不然项目就黄了！”

周涛先急了，掏出手机翻通讯录，手指飞快地滑，“我认识几个行业中介，以前帮人找过技术顾问，问问他们有没有 S.C.F. 的联系方式。”

电话拨过去，中介听完就拒绝，“S.C.F. 是顶级安全顾问，从不走中介，也不接私人联系，你们别想了，白费功夫。”

挂了电话，周涛又打给另一个，结果一样，都说受顶级安全协议保护，不能透露联系方式，透露了要赔钱。

团队里的人都慌了，有人坐在椅子上叹气，有人来回踱步，皮鞋踩在地毯上没声音，有人掏出烟，忘了点火。

李伟突然一拍桌子，“对了！我们不是付过安全审计服务费吗？财务那边有记录，看看收款方是谁！说不定能找到线索！”

周涛赶紧打开电脑，调出财务账单，鼠标在屏幕上点，找到那笔付款记录，时间是半个月前，金额不小。

收款方名称写着：S. Cyber Fortress (C. Feng)。

“C. Feng？” 陈浩盯着这两个字母，皱起眉头，手指在桌上敲，“C 开头的，Feng…… 谁啊？”

李伟凑过来，眼睛突然瞪得很大，像看见鬼，“C. Feng…… 会不会是陈峰？就是早上开桑塔纳来，被我们赶走的那个陈峰！”

这话一出，包间里瞬间安静，连呼吸声都听得见。

有人小声说，“陈峰？不可能吧，他就是个开破车的，怎么会是顶级安全顾问？”

周涛也愣了，手指挠了挠头，“不对，陈峰大学读的就是计算机安全专业，我记得他还拿过全国比赛的奖，当时学校还通报表扬了，只是后来没听说他干这行。”

零碎的回忆开始浮现。

有人想起，前年家族企业网站被黑客攻击，首页被改得乱七八糟，技术部的人折腾了一天都没修好，最后是陈峰来帮忙，没声张，坐在电脑前敲了两个小时，就好了，当时他还说 “小问题，不难”。

还有人说，去年陈浩的公司电脑中毒，数据差点丢了，陈浩急得跳脚，也是陈峰远程帮着恢复的，当时陈浩还说 “这点小事还得麻烦你，以后有机会请你吃饭”，结果饭也没请。

“他性格一直低调，从来没说过自己在做安全审计，也没说过自己有代号。” 李伟拍了下大腿，声音有点颤，“我们还嘲笑他开破车，赶他走，说他苹果拿不出手…… 这要是真的，我们就完了！”

陈浩脸色发白，像纸一样，赶紧掏出手机，又给陈峰打电话，手指按错了好几次号码。

电话里传来机械的女声：“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他连着打了五六遍，都是一样的结果，最后把手机往桌上一摔，发出 “咚” 的一声响。

周涛也试着打，同样关机，微信发消息，显示 “对方未读”。

“完了，要是拿不到认证密钥，项目就黄了，王总那边没法交代。” 有人瘫在椅子上，声音发颤，手里的水杯差点掉在地上。

陈浩攥着手机，指节发白，“早上我还说他车掉价，让他停远点开，说他苹果丢面子…… 我真是瞎了眼！”

李伟也慌了，搓着手，“我还跟他抢白，说他特殊，说他车不好…… 早知道他是 S.C.F.，我怎么也不敢啊！”

包间里没人说话，只有空调的嗡嗡声，吹得人心里发慌。

之前嘲笑陈峰的人，现在都低着头，脸上满是悔恨，有人抠着指甲，有人盯着地面，不敢看别人。

陈浩突然站起来，椅子腿在地上划了一下，发出刺耳的声音，“走！去郊区找！他不是说去农家乐了吗？一家家找！就不信找不到！”

众人赶紧起身，抓起外套就往外跑，有人把领带扯了，有人把皮鞋脱了换运动鞋，跑得太急，差点撞在门上。

到了停车场，李伟发动车子，油门踩得太急，轮胎在地上蹭出刺耳的声音，冒出点烟。

“你慢点开！别出事！郊区路不好走！” 陈浩催着，眼睛盯着前方，心里又急又悔，像有只猫在抓。

他想起早上陈峰平静的样子，当时还觉得陈峰好欺负，没脾气，现在才知道，自己惹的是能决定项目生死的人，是业内传奇。

车子往郊区开，路上的车越来越少，路灯也越来越暗，最后只剩车灯照亮前面的路。

陈浩掏出手机，又给陈峰发微信，一条接一条，全是道歉的话，从 “兄弟，之前是我不对，我不该嘲笑你” 到 “求你了，回个消息，有什么要求你尽管提”，最后一条是 “陈峰，算我求你，家族企业不能倒，你帮帮我”。

发完消息，他盯着屏幕，等了半天，还是 “对方未读”，心里更慌了。

“他会不会不原谅我们？会不会故意不给我们认证密钥？” 周涛小声问，声音有点抖。

陈浩没说话，心里也没底，只是盯着窗外黑漆漆的庄稼地，偶尔有车灯闪过，照亮路边的稻草人。

他只知道，要是找不到陈峰，拿不到认证密钥，不仅项目黄了，自己在王兴邦面前也彻底没了面子，以后在行业里也抬不起头，家族企业的信誉也会毁了。

车子驶进郊区的小路，两边的农田黑漆漆的，偶尔传来几声狗叫，吓得李伟握紧了方向盘。

远处隐约能看到农家乐的灯光，昏黄的，像星星，陈浩心里稍微松了点，却又更紧张了 —— 不知道陈峰会不会在那，会不会见他们，会不会原谅他们。

陈浩的车刚拐出酒店停车场，王兴邦的电话就追了过来，听筒里的声音像裹了冰，冷得人发抖。

“我已经在去机场的路上了，你们找了一天，连个人影都没找到，看来是没诚意，这项目就算了，我找别人合作。”

陈浩猛踩刹车，车子在路边顿了一下，后面的车按了声喇叭，灯光晃得他眼睛疼。

“王总！别！再给我一次机会！12 小时！就 12 小时！到明天早上八点，我一定把签名报告和认证密钥放您桌上！” 他声音发紧，像被人掐住了脖子。

“12 小时？” 王兴邦的冷笑从听筒里飘出来，带着不屑，“你知道‘影子堡垒’的认证意味着什么吗？没有它，你们那套智慧城市系统，就是纸糊的城堡，下雨就塌，没人敢用，我投的钱就是打水漂！”

“我知道！我知道！” 陈浩攥着手机，指节泛白，手心全是汗，“我赌上我名下所有的房产和公司股份，要是办不到，我陈浩以后退出这个行业，再也不碰项目，再也不跟您抢生意！”

电话那头静了几秒，传来拉行李箱的声音，还有机场广播的提示音，“行，我推迟航班，明天早上八点，我在公司等你，要是看不到东西，咱们就彻底别见了。”

挂了电话，陈浩把手机往副驾一扔，手机撞在车门上，发出 “咚” 的一声响，他转头对后座的周涛和李伟喊：“都打电话！亲戚、同学、以前的同事，只要认识陈峰的，全问一遍！不管用什么办法，必须找到他在哪！”

李伟赶紧掏出手机，手指飞快地翻通讯录，屏幕都快戳破了，“我先打给三叔，他以前跟陈峰一起喝过酒，说不定知道陈峰常去哪个农家乐！”

周涛也点开家族群，发了条语音，声音有点急，“各位长辈、兄弟姐妹，谁有陈峰的消息？急事！十万火急！关系到家族企业的生死，知道的赶紧说！”

群里瞬间炸了锅，消息一条接一条跳出来。

之前在聚会上晒名表的堂姐，秒回消息：“陈峰？就是开桑塔纳那个？我没他联系方式啊，上次聚会加了微信，后来他没说话，我就删了。”

管家族企业后勤的二叔发了条文字：“我问问下面的人，看他最近有没有回老房子，老房子那边有邻居，说不定知道他去哪了。”

有人找了陈峰以前的班主任，对方说毕业就没联系了，陈峰当时成绩好，就是太低调，不爱说话。

有人联系了陈峰的发小，发小说陈峰半年前就换了手机号，只说去郊区待着，没说具体在哪，还让他别告诉别人。

折腾到后半夜，李伟把手机一摔，摔在座位上，“没用！问了二十多个人，没一个知道他在哪家农家乐！郊区农家乐至少有几十家，一家家找，根本来不及！”

周涛揉着太阳穴，眼睛通红，“我联系了郊区的派出所，想让他们帮忙查，人家说没理由，不能随便查公民行踪，不给帮。”

陈浩盯着窗外黑漆漆的庄稼地，地里的麦子被风吹得晃，像鬼影，“继续找！就算把郊区的路都跑遍，也要找到他！哪怕只找到一点线索！”

车子重新发动，见农家乐就停，车头灯照着农家乐的牌子，一个字一个字看。

有的农家乐老板说没见过陈峰这样的人，穿羽绒服，开二手桑塔纳。

有的说前几天有个开桑塔纳的来住过，昨天一早就走了，没说去哪，只说去山里转。

天快亮的时候，东方泛起一点鱼肚白，陈浩的手机响了，是家族里的老爷子打来的，声音带着颤，像风中的叶子。

“找到人了吗？王兴邦那边又派人来问了，说要是再找不到，就跟别的公司合作，要是项目黄了，咱们家族在圈子里的信誉就全没了，以后没人敢跟咱们合作了。”

陈浩捏着手机，喉咙发干，像有沙子，“还在找，爷爷，您放心，我一定能找到，一定能拿到认证密钥，不会让家族企业倒的。”

挂了电话，他看着后视镜里自己通红的眼睛，眼下有很重的黑眼圈，突然想起早上的事 —— 陈峰抱着两箱苹果站在酒店门口，苹果箱上沾着泥，他还嫌人家的苹果拿不出手，嫌人家的车掉价。

肠子都悔青了，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只能继续找。

另一边，山中农家乐的西厢房里，陈峰刚洗漱完，用冷水泼了把脸，精神了不少。

他从抽屉里拿出手机，按了开机键，屏幕亮了，未接来电提示像流水一样往下滚 —— 陈浩的有 32 个，周涛的 18 个，李伟的 15 个，还有十几个陌生号码，备注是 “家族群”“二叔”“堂姐”。

微信消息也堆成了山，红色的数字标着 “99+”，大部分是陈浩发的，还有家族群里的消息，问他在哪，让他回电话。

陈浩发了几十条消息，从 “兄弟，之前是我不对，我不该嘲笑你，不该赶你走” 到 “求你了，回个消息，有什么要求你尽管提，我都满足你”，最后一条是凌晨四点发的：“陈峰，算我求你，家族企业不能倒，你帮帮我，我给你跪下都行。”

陈峰坐在窗边的椅子上，手指划着屏幕，一条一条看，嘴角轻轻勾了一下，像想起什么好笑的事。

窗外的山尖刚染上点晨光，橘红色的，好看得很，鸟雀在树上叫了两声，清脆得很。

他拿起桌上的搪瓷杯，倒了杯凉白开，杯子是老板娘给的，上面印着 “劳动最光荣”，喝了一口，水有点凉，却很解渴。

手机还在不停地响，屏幕亮了，显示 “李伟”，是李伟又打来了。

陈峰看了眼屏幕，没接，按了静音，把手机放在桌上，屏幕朝下，看不见那些密密麻麻的消息。

阳光从窗户缝里照进来，落在手机上，映出 “陈浩” 两个字的影子，晃了晃。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远处的云雾慢慢散开，露出青灰色的山尖，像水墨画。

手机安安静静地躺在桌上，不再响了，房间里只有窗外的鸟叫声，和风吹树叶的声音。

陈峰没回头，双手背在身后，看着远处的山，不知道会不会伸手去拿那部放在桌上的手机。

天刚亮透，陈浩的车终于在 “老王家农家乐” 门口停下，轮胎碾过院子外的碎石路，发出 “咯吱” 声。

李伟先跳下车，看见院子里的二手桑塔纳，眼睛瞬间亮了 —— 车尾灯上的裂痕，跟早上在酒店门口见的一模一样。

“在这！陈峰肯定在这！” 李伟声音都在抖，伸手就往屋里冲。

陈浩赶紧拉住他，理了理皱巴巴的西装，又抹了把脸，才跟着走进院子。

大黄狗被脚步声惊醒，抬起头看了看他们，没叫，又耷拉下脑袋。

西厢房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翻书的声音。

陈浩深吸一口气，轻轻推开门。

陈峰正坐在书桌前，手里拿着本旧书，见他们进来，也没起身，只是抬了抬眼。

“陈峰，你……” 陈浩刚开口，就被陈峰的目光打断，话卡在喉咙里。

房间里很简单，一张床，一张书桌，桌上放着搪瓷杯，还有那台翻旧的笔记本电脑，屏幕是黑的。

“你们怎么找到这的？” 陈峰合上书，声音很平，跟早上在酒店门口一样。

李伟赶紧凑上前，脸上堆着笑，“峰哥，我们找了你一晚上，可算着你了，你手机怎么关机了？”

陈峰没理他，看向陈浩，“找我有事？”

陈浩搓了搓手，走到书桌旁，目光落在电脑上，“峰哥，我们知道错了，早上不该嘲笑你，不该赶你走，你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们一般见识。”

“是啊峰哥，” 周涛也跟着说，“我们也是一时糊涂，没认出你是 S.C.F.，你就原谅我们这一次。”

陈峰拿起搪瓷杯，喝了口凉白开，杯子底发出 “咕咚” 一声响。

“你们找我，不是为了道歉吧？” 陈峰放下杯子，手指在桌沿上轻轻敲着。

陈浩脸一红，从包里掏出项目计划书，放在桌上，“峰哥，是为了智慧城市安防系统的项目，王总说必须要你的签名报告和动态认证密钥，不然就不投资，你看……”

“我昨天给你发过短信，说认证密钥今天发你。” 陈峰看向他，“没看见？”

陈浩愣了下，赶紧掏出手机，屏幕亮起来，果然有一条未读短信，是昨天晚上发的，内容跟陈峰说的一样。

“看…… 看见了！” 陈浩赶紧点头，“但王总说要完整的签名报告和密钥一起交，而且必须是你亲手给的，他才认。”

陈峰挑了挑眉，没说话，打开笔记本电脑。

屏幕亮起来，上面是核心系统安全架构评估报告，末尾的 “S.C.F.” 字样很醒目。

“报告我早就做好了，签名也签了。” 陈峰指着屏幕，“认证密钥需要动态生成，现在就能弄，但我有个条件。”

陈浩赶紧说：“峰哥，你说！别说一个条件，十个八个都行！”

“第一，把你们昨天在酒店门口嘲笑我的话，跟我道歉。” 陈峰看着陈浩和李伟，“要真心的，别跟演戏似的。”

陈浩脸更红了，低着头，“峰哥，对不起，我不该说你车是从废品站淘的，不该让你把车开去对面停车场，更不该说你苹果丢面子，是我势利，我错了。”

李伟也跟着低头，声音比蚊子还小，“峰哥，我也错了，不该说你灯裂了，不该抢你的话，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了。”

陈峰点了点头，“第二，以后家族聚会，别搞那些虚的，车好不好，礼物贵不贵，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家里人凑一起，踏实吃饭聊天。”

“一定！一定！” 陈浩赶紧答应，“以后聚会我来组织，绝对不搞攀比，谁要是敢说闲话，我第一个说他！”

陈峰没再说话，手指在键盘上敲起来，屏幕上跳出一串复杂的字符，是动态认证密钥。

“报告和密钥都在 U 盘里，你拿去吧。” 陈峰把一个旧 U 盘递给陈浩，“王总要是有疑问，让他直接联系我，U 盘里有我的联系方式。”

陈浩接过 U 盘，像接过救命稻草，紧紧攥在手里，“谢谢峰哥！太谢谢你了！以后你有什么事，尽管找我，上刀山下火海，我绝不推辞！”

“不用。” 陈峰摆了摆手，“你们走吧，我还要在这待几天。”

陈浩还想说什么，被李伟拉了拉胳膊，只好点点头，“那峰哥，我们先走了，不打扰你了，以后常联系。”

几个人退出房间，轻轻带上房门，走到院子里，才敢大口喘气。

“终于拿到了！” 李伟兴奋地跳起来，“峰哥真是大人有大量，没跟我们计较！”

陈浩也松了口气，看着手里的 U 盘，“以后可别再以貌取人了，这次真是教训。”

车子驶离农家乐，陈浩掏出手机，给王兴邦打了个电话，声音里满是喜悦，“王总，拿到了！签名报告和认证密钥都拿到了，我现在就给您送过去！”

电话那头的王兴邦也松了口气，“好！赶紧送过来，我在公司等你。”

挂了电话，陈浩看着窗外的农田，绿油油的，心里突然觉得踏实了 —— 原来真正重要的，不是车好不好，不是礼物贵不贵，而是待人的真心。

另一边，陈峰重新拿起那本旧书，却没再看，只是看向窗外。

老板娘端着早饭走进来，是小米粥和煮鸡蛋，“刚才那几个人是你亲戚啊？看着挺着急的。”

“嗯，家里的事。” 陈峰接过碗，喝了口小米粥，温乎乎的，很舒服。

“他们刚才在院子里，还跟大黄狗道歉呢，说早上不该吓着它。” 老板娘笑了，“看来是真知道错了。”

陈峰也笑了，没说话，继续喝小米粥。

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书桌上，暖洋洋的。

大黄狗趴在门口，尾巴偶尔扫一下地面，院子里很安静，只有风吹树叶的声音，和远处的鸟叫声。

陈峰掏出手机，打开微信，家族群里还在聊找他的事，有人说 “找到就好”，有人说 “以后别再让陈峰受委屈了”。

他没说话，只是发了个 “微笑” 的表情，然后把手机放在桌上，继续看书。

下午三点，陈峰搬着小马扎坐在塘边钓鱼，鱼竿还是老板娘儿子淘汰的，线有点旧。

鱼钩刚甩下去，就有鱼上钩，是条小鲫鱼，鳞片闪着光。

他把鱼放进小桶里，看着水面上的波纹，慢慢散开，心里很平静。

原来，有时候，原谅不是妥协，而是给自己一个台阶，也给别人一个机会。

而真正的踏实，不是活在别人的眼光里，而是活在自己的日子里 —— 有鱼钓，有粥喝，有书看，就很好。

夕阳西下的时候，陈峰钓了半桶鲫鱼，交给老板娘，“晚上炖鱼汤，多放豆腐。”

老板娘笑着答应，“好嘞！再给你炒个青菜，自家种的，新鲜！”

晚饭的时候，鱼汤炖好了，奶白的汤，飘着葱花，很香。

陈峰喝着鱼汤，看着窗外的夕阳，染红了半边天，心里突然觉得，这趟 “放假”，不仅没白来，还收获了很多。

第二天早上，陈峰收拾好东西，跟老板娘告别。

“不再住几天了？” 老板娘有点舍不得，“你钓的鱼还没吃完呢。”

“不了，家里还有事，得回去了。” 陈峰把房费递给老板娘，“谢谢老板娘这几天的照顾。”

老板娘接过钱，又塞给他一袋青菜和几个萝卜，“拿着路上吃，自家种的，没打药。”

陈峰接过袋子，放进后备箱，跟老板娘挥了挥手，发动桑塔纳。

车子驶离农家乐，大黄狗跟在车后跑了一段，才停下，尾巴摇个不停。

陈峰从后视镜里看着农家乐慢慢变小，直到看不见，才转过头，看着前方的路。

路上的车渐渐多起来，快到市区的时候，手机响了，是陈浩打来的。

“峰哥，王总很满意，已经签了投资合同，明天就打款！” 陈浩的声音很兴奋，“晚上我请你吃饭，你一定要来！”

陈峰想了想，“不用吃饭了，你把钱用在项目上，把智慧城市安防系统做好，别辜负王总的信任，也别辜负家里人的期望。”

“一定！一定！” 陈浩赶紧答应，“峰哥，你放心，我肯定把项目做好，以后有什么技术问题，还得麻烦你。”

“没问题。” 陈峰挂了电话，把手机扔在副驾驶座上，嘴角轻轻勾了一下。

桑塔纳驶进市区，路上的车水马龙，跟郊区的安静截然不同。

但陈峰心里很平静，因为他知道，不管是在郊区的农家乐，还是在市区的喧嚣里，只要守住自己的本心，踏实过日子，就不会迷失方向。

车子路过那家豪华酒店，陈浩的奔驰还停在门口，亮得能照见人。

陈峰没减速，径直开了过去，后视镜里的酒店慢慢变小，直到看不见。

他握着方向盘，看着前方的路，阳光照在车窗上，暖洋洋的。

这趟旅程，不仅让他看清了人心，也让他更加明白 —— 真正的面子，不是靠车和礼物撑起来的，而是靠自己的本事，和待人的真心。

以后的日子，他还是会开着这辆二手桑塔纳，踏实工作，认真生活，偶尔去郊区的农家乐钓钓鱼，喝喝鸡汤，过自己喜欢的日子。

而那些曾经的误会和嘲笑，都成了过眼云烟，留在了农家乐的风里，和桑塔纳的车轮下，慢慢远去，不再回来。